Forever Young

May God bless and keep you always

May your wishes all come true

May you always do for others

And let others do for you

May you build a ladder to the stars

And climb on every rung

May you stay forever young

今天的葬礼是以这首bob dylan的曲子结束的。演奏并演唱的应该是外公的挚友，可能是曾经乐队的成员。披肩蓬蓬灰白发白衬衫套黑马夹的一位爷爷，他唱这首曲子的时候，爆发出了前面演奏巴赫不曾出现过的那种历经沧桑看透人生却又非常不甘的情绪。演奏巴赫的他也是相当饱含感情，一度落泪，但他的巴赫我其实无法体会到其中具体的情感，对逝去故友到底是什么样复杂的情绪，我想我大概等到他的年龄才能有所体会罢。

在座的八十多人当中，一眼望去大半都是白发苍苍。他们全程都非常安静地坐着，也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他们在听外公的过往时是否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他们参加过的第几个同龄人的葬礼。一切对他们来说都非常淡了。但仍然看到他们在听读写给外公的信的时候摘下老花镜摸摸鼻沿。

一个人的一生就最终的最终在一个上午的灰烬入土和一个下午的追悼会中结束了。

我不停地在脑内反复思索，如果我的亲人去世了，我如何去面对，我能布置安排好一切后事吗？在ta去世的短短一个月间，悲伤如何被治愈。就算你知道这已经是ta人生最后的阶段了，也无法简单接受这个人不在世的事实。如果是我自己去世了呢？我的身后事又会是怎样被完成？是否在他们的这个年纪就在跟彼此喝咖啡的下午互相打听好，入土的选址都在哪里，周围又是哪些朋友先走一步？

想到这些其实刻入现实的平静日常，我都不禁要捂脸哭泣，那他们，亲近之人，是怎样的心情出现在葬礼现场？我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但是却无法承受去想象自己会遗留给那些活着的人念想的可能性。人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就也一定会有人记得你，无论好的坏的，死亡的句号会给那些人一个提醒，没有什么是永恒，唯有时间的流淌是永恒。逝去即是逝去。

外公实在不能算作普通人。他在中学时代就开始组乐队，给婚礼伴奏。学徒是做邮递员。后来又成立自己的广告公司，当地有名的一款啤酒甚至是他命名的。他作为独生子，不愿一生孤独，结婚生女，离婚搬家，又再遇余生新伴侣。享受与孩子们相处，共同演奏乐器的时光，也同样乐于给家人做饭，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热爱地中海胜过雪山草地。喜欢的曲子是巴赫，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和forever young。

零零碎碎从叙言中拼凑出了这个人的一生。多是正面影响。只有从大女儿的信中，写道争执，也有对那些争执的歉意。也只有听大女儿的文字时，我不禁落泪。真挚情感确实有穿破语言壁垒的超能力。

这场葬礼以摇滚方式结束，似乎真的就没有什么可悲伤的了。甚至大家穿着也是鲜艳的，礼毕聚餐大家也是非常享受地互相问候，天南地北。

离开的路上，Säntis的轮廓清晰被夕阳勾勒出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忘记自己其实奔赴过的是一场葬礼，一次永恒的离别，也算是一个全新的开端。

我想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人生。也更加真真切切珍惜每一秒跟他们相处的时光并且牢牢抓住每一次得以相聚的机会。

晚安了，雪山，木屋，牛羊，草地。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2022年05月18日夜

住在车把手里的那只蜘蛛

2014.07.17.

总以为自己不愿意去面对，不想去做的事情，就不勉强自己去承受，即是最佳解决方案。

其实选择另一条路的将来，你得偿所愿了么？也许只不过是一条路的两个岔口，之后还是会合并罢了。

大概今年的好运气已经耗光。

再没可能与你遇上了。

炎夏终于来临。换了城市居住的气候变化没有那么多端。可我宁愿时间停留在那些带风带雨甚至是突如其来的冰雹的下午。

明知道没可能的停留，却还是会在离别时候舍不得。是自己不够成熟，经历的道别太少，才把每一次的再见当成是真的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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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一个住所的第二天，我才回想起自己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日历本子，订在墙上忘了摘下来。上面记录了大姨妈的周期；每天工作的内容，开心就用湖绿色记号笔打个三角，不开心呢就拿红色记号笔画个圈圈；还有假期的排班；还有出门的行程表；还有跟偶像一起工作的日子。

我突然不是那么难过了。丢了就丢了吧。丢的东西何止这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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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太阳底下骑车，捏着手机，一边骑车一边查着谷歌地图。

耳朵里塞着耳机，熟悉的旋律却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入耳却不入脑。塞着好像就显示自己并不是一个空空的躯壳。越是掩饰，大概越是容易被看穿。

我把车锁拆卸下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只一直住在我车把手里的蜘蛛。

这么三个月我从没见过他的真身。代表他出现的总是那些扯也扯不掉的丝网。一开始我总以为这车太旧了，许久没人骑，染了些灰尘，结了些网，也是正常。

下雨天骑车我总随身带着块抹布，试图在雨中保持干燥。摸着湿漉漉的车手把上车，我总心思游离，或者想到那些摔车的抓狂清晨。为了不出事，还是要继续做些无用功。擦车手把就势必会扯断那些网，我从来也不在乎。

还记得上周，世界杯的最后一周，我工作的最后一周。前三天的大雨，每日的早晨，都被淋成落汤鸡，滴着水走进车间。烦躁的心情随着即将到来的离别愈演愈烈。站在廊檐下抽烟，听着雨打在车间塑胶顶上的声音被放大数倍，心里突然觉得轻松。

宿命这种东西，我已没有再多一条命去抗拒。知天命是我最大的优点，也许在别人看来是软弱。

那段日子，蜘蛛结得网突然变得范围很大，影响到我的刹车。我很想叫他搬家，不想用别的方式伤害他，也没有办法让他现身。只有一次次毁掉他的网。

残忍？或者是，无计可施的无奈。

他认定的，我的车把手就是他的家。他付我租金了吗？他跟我签合同了么？他是不是该告诉我他还要住多久？或者给我个出入境证明也好啊。

什么都没有，连沟通的途径都找不到。

于是他跟着我一起搬家。

可是他似乎不大喜欢这个新的外界环境。不够潮湿，略显荒凉，可能连食物都找不到了。结网的意义都不存在了。于是他现身了。

我匆匆瞥到他一眼，本想跟他商量一下，不如我给你提供食物，你另觅住处？

他似乎受到了惊吓，迅速闪躲回了车把手里。

我还是继续骑车。如何做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生存，我也帮不上他。

他也跟我一般，想念着那个大风大雨突如其来的小镇子。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能力再带你回去。

雪夜手札2022

这两天以来一直在整理照片，也是拖了好久给自己的任务。正好kita需要一些展示的照片，我也就顺手翻了翻相册。打印了几张近照，仔细在背面写上日期，写上标签，夹进相册。其实一直以来也有断断续续打印，但都是寄给亲朋好友，自己家里反而没有留什么。

这之后又从去年夏天翻到前年夏天，从新手机翻到旧手机带斑点的破相机。我发现这两年的记忆并没有保存在现阶段瞬间可提取的头皮层，而是埋藏在很深很深的某个角落。直到看到相片的那一刻，那些复杂的当时的感情被时间冲刷着缓和过来，也可以说是被时间保留得完好无损，也可以说是被时间裹挟被迫去遗忘。回看到柚子几个月大的时候，每晚跟爸爸一起躺在床上，睡出不同奇葩姿势，而爸爸则是累到不知觉昏过去。还有刚刚出生的时候，指甲甚至还是软软的，又很长很粉，他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就那么单纯地朝你伸出手握住你的手指，每看一遍都叫我动容，潸然泪下。

我甚至以为我自己已经不会再容易被感动了。这一刻的这种情绪不记录下来真的就是一种损失。以前写字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刻画自己真实的心境，留到以后再慢慢咀嚼吗。

转眼柚子就已经开始适应kita的生活了。我总以为自己是很会放手的那类父母，但真正面对柚子的独立，心里面还是深深的忧虑。去了kita才发现我们对他的保护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人总要学着自己慢慢长大。我必须要真的放心让他自己去向前跑，跌倒了爬起来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迷思二月末

这几个月时时在思考一些有关亲子关系的问题。

以我本人有限的人生经验和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得出的一些结论，孩子不应该成为父母的附庸，也不可能一辈子依附父母生存。父母也不是为了孩子而存在，人要学着独立。当然这是从为人子女的角度来谈这段关系。

就我经常逛的某绿色网站，基本是反婚反育者聚集地。有人说父母很自私，怎么不问孩子想不想来到这个世界。还记得有这么个说法，孩子才是无条件爱父母的那一方，而父母爱孩子却设置了种种前提。比如你要听话，你要好好写作业，你要考上名校。

还有一帖，问你们那些有娃的朋友们，跟其他人约就不能不带娃出门吗。带娃出门注意力就一直在娃身上，又吵又闹，根本不能好好享受跟朋友一起的时光。

种种想法看法都可以理解。其实不说没孩子的时候，我现在也对孩子这种生物敬而远之。有的是真可爱，但无论如何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目前谈爱孩子，依旧是很难。只能说接受自己的孩子。这个父母对孩子的爱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从何而来，百思不得其解。

我现在更多的情绪是担忧。柚子第一次打疫苗回家脸色发白，第二针发烧一天，那时候我就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非常揪心。为什么一个小婴儿要莫名经受这样的折磨？实际上根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有第一次堕床，整个人都很崩溃，责怪了对象很久。明明是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我预料到了也考虑过的还是没有预防得到。

我发现逗娃就跟逗猫一样。他对一切带线带绳，会晃，吱吱嘎嘎的东西很痴迷。我问自己，养猫养狗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情绪吗？担忧？自责？有啊，担心猫狗打架，狗欺负猫，猫干不过狗吃亏。也担心出远门的时候，他们在家没人陪。我家黑背丢的时候，我妈极度伤心，怎么也不肯再养狗了。我自己在国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怅然若失，生命里重要的陪伴被硬生生抽走，任谁都没办法在当下释怀。

那养孩子跟养猫狗有什么不同呢？我一直记得我妈有个同事姐姐，她第一个孩子没几个月就猝死了。那个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很久都没有回医院上班。现在她第二个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吧。不知道她受伤的心是否重新得到安慰。失去的永远都无法被替代跟填补吧。写着写着，我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了。对于我来讲，孩子和动物不一样却也一样。我需要陪伴，但是不期待永久的陪伴。动物不应该被禁锢，孩子也同样。

欣慰的是，柚子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翻身，也在自己努力试着往前爬。但还是一直期待爸爸妈妈在身边陪着玩。他一直在找爸爸妈妈的眼睛。如果只是在旁边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着急。但我不在的时候，他做出的努力相当巨大，比如突然翻了个身之类的。平时拿玩具怎么引导，他都不会轻易翻身。

所以我在想，到底是他依赖我，寻求父母的时刻关注，还是我更多在依赖他，我恐惧产生自己不看住他发生危险之后自责的情绪。这大概是个无解的思考了。不过，越来越清晰的是，我想成为值得孩子信赖依靠的父母，凡事沟通，凡事共同寻找解决方法，引导并且共同进步。

 

p.s.其实一直没有放弃文字，无奈时间由不得自己控制。草稿箱积累了一堆写了两三段就被迫停滞的东西。写字时候的自己总是思路清晰，也提醒到自己是个独立的人，提醒到不要忘记自己曾经的目标。